第6章_美人灼心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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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6章

  晏明婉竟发现自己的手有些抖,她轻轻地将木盘放在地上,尽量不发出半点声音,然后缓缓起身,继续透过镂空木屏风朝里看。

  只见厅中央立着的顾召南脸色稍变,冷眼环视了下围着他的四个侍从,沉声道:“太尉大人,不要做的太过分。人前留一线,日后好相见。”

  李太尉毫不理会顾召南的警告,仍端坐在椅子上,他的情绪已较方才有所缓和,老人手指一下一下地点着木桌,眼睛微眯了下,缓缓道:“动手。”

  话音刚落,这四个侍从一拥而上。

  顾召南是太学生出身,并不通武艺,他挥舞着双臂,不让李太尉的侍从靠近他。但双拳难敌八手,只是瞬间就被制服,一个瘦高的侍从将他的胳膊反剪在背后,用膝盖顶住他的背。另外两个面貌相似的侍从则一人一边按住他的腿,让他丝毫动弹不得。

  这时,一个看起来像首领的侍从则开始动手搜,粗暴地扒开他的衣领,从头发到内衣,从裤子到靴筒,就连嘴都被捏开瞧了几瞧。见一无所获后,这四个侍从像对待垃圾一般,不屑地将顾召南撇开。。

  “大人,没发现任何书信。”

  李太尉眉头紧皱,他一挥手,四个侍从立马放开狼狈的顾召南,站到一边。

  “你没在晏府找到?还是你已经将书信销毁了?”李太尉冷声质问。

  “哼。”倒在地上的顾召南恨恨地以拳砸地,他双眼布满血丝,一声不吭地站起来,男人倒不动怒,只是平静地看着李太尉,慢慢地整理凌乱的发丝,拉平在方才被撕扯皱了的袍子。

  “下官着实不知太尉大人所说的书信到底是什么?若无别的事,下官要告退了。”顾召南此时脸颊愤恨的有些绯红,他是聪明人,知道自己在此地不能讨得任何便宜,男人嘴角忽然勾起抹阴毒的冷笑,转身就走。

  “等等。”李太尉忽然开口。

  “怎么,太尉大人还要再搜一遍下官?”顾召南并不回头,冷声道。

  李太尉无奈地叹了口气,他看着顾召南的背影,语气中有三分的责备和七分的痛惜:“顾大人,你是个难得的人才,既然做了侍御史,就当以奏劾政事为己任,为何要跟宦官同流合污!”

  顾召南听了这话,身子一顿,不过他仍是背对着李太尉,冷声道:“谢大人赐教,告辞。”

  待得顾召南远远消失在夜雪中,领头侍从忽然凑到李太尉身边,压低了声音对老人道:“大人,顾召南定是到魏仑府上通风报信去了,要不要小人尾随出去,解决了他?”

  李太尉看起来很是疲累,他用手使劲儿搓了搓下松弛的脸,那斑白的发在昏暗的烛光下,是那么的刺眼。老人凄然一笑,不想一行浊泪竟不自觉地流下。

  “罢了罢了,怕是书信已被销毁,天不祐我赵国,此番错失诛杀奸佞的机会,还连累晏大人无辜枉死。”老人扶着桌子站起来,他佝偻的身子晃了下,差点跌倒,老人摇着头,用袖子擦干眼泪,喃喃道:“惟夫党人之偷乐兮,路幽昧以险隘,回去吧,回去吧。”

  屏风后的晏明婉见李太尉似要离开,她忙提起长裙,从后面跑出来。

  “大人等等。”

  晏明婉冲到李太尉面前,噗通一声跪倒在地,她泪眼婆娑,哀声道:“小女晏明婉,给大人磕头。”

  女孩连住磕了三个响头,她抱住老人的腿,仰头看着老人,哀声道:“家父今日在闹市惨遭疯马踏死,被顾召南送回家,这本就可疑,更可疑的是这贼子流连父亲灵堂不走,他定是在找什么东西。我知道这里边的事绝没有这么简单,方才我在屏风后偷听了大人和顾召南的对话,更证实了我的猜想,想来是一封至关重要的书信,对吧?求大人为小女做主,还家父一个公道。”

  “孩子,快起来。”李太尉忙扶起晏明婉,打量着女孩,满眼皆是怜惜,老人用手轻轻为女孩揩去脸上的泪,叹道:“可怜的孩子,这么小就没了父亲。”

  “大人,我知道一定是魏仑和顾召南害死我爹的。”

  晏明婉顾不上擦泪,她知道太尉位高权重,如果有人能治得了现在仅仅是侍御史的顾召南,那一定是眼前的这位李鸿铭大人。

  女孩紧紧地抓住李太尉的胳膊,哀声祈求:“大人,小女就算死也不愿做糊涂鬼,请问大人,这事的前因后果到底是什么?父亲为什么会因为一封书信而死?”

  李太尉一惊,他没想到眼前这小女孩竟看得透彻,老人叹了口气,道:“孩子,有些事你知道的越少,就越安全。”

  是么?上辈子我倒是什么都不知道,确实稀里糊涂地过了多年富贵日子。可这好日子过到头,就是厄运,顾召南忌讳他的枕边人,所以暗中一步步下手,玩残她,玩死她。

  “实话告诉大人,那封书信我找到了,我知道它对大人很重要,我只想知道个究竟,大人如果不告诉我,我就毁了它。”

  晏明婉紧张地心砰砰直跳,她哪里有什么书信,她只是揣摩着这东西貌似很重要,李太尉十分在意。

  李太尉一怔,沉吟了片刻,他盯着女孩看了好久,柔声问道:“如果我告诉你真相,你的一生说不定都会活在阴影中,你更可能会被仇恨逼得喘不过气来,你还想知道么?”

  “想。”

  “好。”

  其实李太尉心里明白,将这事告诉一个十几岁的女孩是及其不妥的。但不知怎地,他总感觉眼前的这个孩子有着与她年纪不相符的冷静,像是个有手段的狠角色。

  老人随即吩咐自己的四个侍从分别去前后把守,在确定没有人偷听后,这才拉着晏明婉的手,坐到椅子上。

  “姑娘,老朽想听你如何评价你的父亲。”

  晏明婉没想到李太尉竟会问她这么个问题。

  “父亲是个好人,待母亲和我都极好。”晏明婉每当想起父亲的音容笑貌,就会鼻酸。

  “不错,你父亲是个好人,但却不是个好官。”李太尉不急不缓道。

  “为什么?”晏明婉有些不悦,为人子女的,自然不喜欢听见别人说她父母不好。

  “你可知你父亲的官是如何来的?”

  晏明婉一愣,摇摇头。

  李太尉叹了口气,望着厅外孤寂的雪,道:“大赵国自高祖皇帝建国到如今,已有一百三十二年了。这么多年,我赵国不断受燕国的侵扰,而我们的内政日益腐败,江山岌岌可危。虽然以前有过变法革新,可到最后总是全面溃败,哎!”老人手拍打着大腿,情绪变得激动起来:“到如今的皇帝,他沉迷酒色,宠幸宦官魏仑,先是废除了江丞相,再是听信谗言诛杀忠良,可恨哪!”

  晏明婉不知如何安慰老人,她从上辈子到现在,都是深闺里的女人,哪里懂朝堂上斗争,不过此番听李太尉这般诉说,她竟感同身受,仿佛能体会到这班良臣的无奈与愤恨。

  “中常侍魏仑,狼子野心,卖官鬻爵,贪赃枉法无恶不作。你父亲晏文正本是青州富豪,五年前献给魏仑白银十万,买得县官来做。今年初,他又贿赂给魏仑夜明珠五颗,换来大司农一职。”

  晏明婉以前从来不知父亲的人际和官途是怎样的,她只留心今日吃什么点心,哪只钗比较配她新做的裙衫。如今听李太尉这般说,原来父亲也不是那么干净的。

  “大人,您这样的贤臣定是痛恨魏仑和父亲之流,想来是要铲除魏仑,便用我爹买官的事做由头?”

  李太尉笑笑,道:“你这小姑娘倒是想的远,不过你猜错了。”

  “嗯?”晏明婉皱眉。

  “魏仑卖官是早有的事,朝廷谁人不知,更可恶的是皇上还公开支持过这阉狗的做派。”李太尉冷哼一声,眼中的怒气极盛,他凑近女孩,低声道:“你父亲本是魏仑的党羽,他十日前从青州来长安,第一件事自然是去魏仑府上孝敬。谁知在无意间,他竟发现这阉狗的秘密。”

  “什么?”晏明婉紧张极了,那封要了爹爹命的神秘书信,她马上就要知道了。

  “魏仑是燕国派来的细作!你爹在魏府发现了燕国皇帝写给魏仑的秘信!”李太尉咬牙狠狠道:“你爹虽倚仗魏仑才爬到如今地位,可通敌卖国是要诛九族的,他再三思量,如今朝廷无相,而御史大夫又是魏仑的人,想来三公之中,也只有我能管得了此事。于是,他昨夜偷偷到我府上,向我禀明,他于魏仑家中见到燕国皇帝写给魏仑的密信,想想吧,这阉狗自残身躯混入我赵国二十多年,兴风作浪,无恶不作,真是其心可诛!此事太大了,若无十足的证据,非但扳不倒魏仑,还说不定被他反咬一口。于是我便嘱咐你爹,想法子重回魏府,将书信偷出来,然后我们再筹谋一个万无一失的计策,一举铲除这些祸乱皇上的奸邪小人!”

  晏明婉听的冷汗涔涔,她呆呆地说道:“我明白了,想来父亲今早去魏府,但却被魏仑发现来他的来意,这阉狗索性一不做二不休,”女孩哽咽了,什么被疯马踩死,父亲被这些恶魔灭口才是真的!

  “大人,顾召南是不是和魏仑一样,也是燕国的细作?”

  “应该不是。”李太尉摇摇头,叹道:“顾召南心思细敏,为人隐忍低调,甘心认了魏仑为干爹,做这阉狗的心腹,为他出谋划策稳固地位,只两年就做到了侍御史,这份能力不可小觑。可惜啊,这般青年才俊为达目的,实在太不择手段了。”

  晏明婉冷哼了声,这就是顾召南,大人你不知道这若干年后的事,顾贼后来不仅将他的政敌全部歼灭,还一举铲除了他的干爹魏仑,一步登天做到了丞相之位。

  这才是笑里藏刀,其心可诛!

  正在此时,厅门口守着的侍从慌忙跑进来,他满脸皆是惊恐,急道:“大人,魏仑和顾召南带了好多羽林军进到晏府了!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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