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7章_美人灼心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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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7章

  出了城,已然接近晌午了。

  他满共套了三辆车,头一辆坐着她、母亲和桃儿;中间那辆里面除了有水、干粮等物,还装了好几坛酒,他说如今在冬里,路上冷,早晚喝它个几口,不仅能暖身子,还可解乏;最后一辆,则装了父亲的棺材。

  不幸中的万幸,父亲还能落叶归根。

  车摇摇晃晃地行在官道上,路两边有不少来往行人,他们有的扶老携幼,慢腾腾地往前走;有的背着包袱,行色匆匆。长安是繁华的希望,有心人总会找到目的。

  李夫人似有困意,眼皮重的直往下掉,可每当头垂下时她立马惊醒,第一反应就是抓住女儿的手,确定她还在身边。

  可怜,还不到四十的娘亲,这几日竟生了白发,手还会不由自主地抖。

  要好好活着啊,活着才能尽孝道,保护娘,不再让她担惊受怕。

  晏明婉食指放在唇边,对桃儿做了个嘘的动作,她慢慢地将母亲的头放到桃儿的肩头,然后给她把被子盖好,尽量不发出一点声音往车口挪动。

  掀开厚重的车帘,冷风登时从领口灌进来,晏明婉忍不住打了个哆嗦,暗道了几声好冷,她把角落立着放的那袋酒勾过来,拧开塞子,给正赶车的荣奕递到手边。

  “喝口吧,这风吹的人脑袋疼。”

  荣奕接过酒袋,仰头闷了一大口,他用袖子擦了下嘴,笑道:“快回里头坐着,你病还未好呢。”

  才刚说完这话,男人耳朵忽然动了下,他紧紧皱眉,侧着身子朝后瞧,冷声道:“他追来了,好快。”

  晏明婉果然听见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而近传来,她忙挪动到荣奕身边,抢过男人手中的马鞭,恨地抽打了下马屁股,马儿吃痛,嘶鸣了声,迈开蹄子就跑。

  “吁!吁!”

  荣奕急忙拉紧缰绳,将受惊的马儿勒住,只见他从靴筒里将那只短匕首抽出来,然后把晏明婉的手指从鞭上掰开,将匕首柄放到女孩掌心,大手合住女孩发颤的小手,他不知如何安慰她灵魂深处的惊慌恐惧,只能柔声道:“别怕,有我在。”

  说罢这话,男人凝视这女孩的双眼,沉声道:“在我们西北边地,时常有戎狄侵犯,他们烧杀抢掠、无恶不作。你若惧怕顺从,只会死的更快,可你若能拿起刀反抗,他们反而觉得你强莫敢欺,你懂我的意思吗?”

  晏明婉握紧匕首,点头道:“放心。”

  马蹄声终于到了跟前,在最头里的自然是顾召南,跟在他后面的是十多个带刀侍卫,里面还有宫三。

  宫三侧脸肿的老高,如同在嘴里含了个鸡蛋似得,伤口最严重处有道小拇指来粗的血口子,他左手拉着缰绳,右手攥着根又长又粗的圆木棍,紧紧地跟在顾召南身侧。

  “大人,就是这小子强行掳走我家小姐的。”宫三用木棍凭空指向马车上的荣奕,愤怒道:“大人,如何处置他!”

  顾召南始终盯着车上的两个人,笑的温和极了,仿佛一点都不生气,他将风吹到脸上的发带搁在头后,翻身下马,从容地走向马车。

  “婉婉,怎么不打一声招呼就走呢。”顾召南扫了眼后面的两辆车,微笑道:“呦,这不是伯父的棺椁么,如此轻装简行,当真是委屈了伯父。”

  晏明婉扭身掀开车帘,再三吩咐桃儿看护好母亲,千万别叫她出来,女孩十分有礼地朝顾召南弯了下腰,就算见过礼了,她依旧如往常般柔弱,似委屈又似无奈道:“大人容禀,一则父亲总要落叶归根,长久在长安停着不好;二则小女是罪臣之女,只怕待在大人身边,传出去会累了大人的名声。大人慈悲为怀,为我母女考虑周全,可小女无才无德,实在不敢承恩,唯有悄悄离去,才不至于连累到大人。”

  其实我也可以待在你身边,从头到尾装傻装柔弱奉承你,可这样用身体复仇,我觉得太贱,况且只杀了你根本不够,还有魏仑这头骟驴,怎么可以放过他。

  顾召南听了这话,只是笑了笑,他看着晏明婉,朝她伸出手,道:“回家吧。”

  “你那个私宅让我抄了,现如今我送她回青州老家。”荣奕面无表情,冷漠道。

  “阿奕,你以前不敢这么放肆。”顾召南脸色变得有些难看,他将手背后,静立在马车前,一会儿看晏明婉,一会儿又看他表弟,他摇头嗤笑了声,道:“谁的主意,你,还是她?”

  “我。”

  “我。”

  两人竟异口同声。

  晏明婉瞪了荣奕一眼,抢先笑道:“是我再三求了他,荣先生古道热肠,同意送我。”

  “他?叫的好生亲热。”顾召南脸上的不悦更浓了,男人饶有趣味地打量着晏明婉,眼睛从她清丽的小脸往下移,到她的胸膛,小腹,再到腿:“阿奕从前和我说姑娘仿佛不太简单,现如今看来,你们见面不过区区两天功夫,你居然能哄的他背叛我,姑娘是用了什么法子?”

  说罢这话,顾召南扭头对他的侍卫们笑道:“你们瞧,晏姑娘是不是很美?”

  侍卫们自然知道自家主子是何意,哄然笑道:“顶美。”

  “比‘夜来阁’里的花魁娘子更好看。”

  “样子不错,就是身段差点儿,太平了些。”

  晏明婉不禁怒从心起,她强按捺住火气:“大人这是何意,我和荣先生清清白白,他只是送我回老家,仅此而已。”

  “对哦。”顾召南歪着头,虽回答着晏明婉的话,可那双阴狠的眼睛却看向荣奕,男人嘴角勾起抹坏笑:“一夜夫妻百日恩,我相信婉婉的话。婉婉,昨夜我离去后,你睡的好么?”

  晏明婉一愣,昨夜根本什么事都没发生,他是故意说给荣奕听的。

  “老顾,别在这儿唇枪舌斗,没意思。”

  荣奕跳下马车,他从车底抽出根比他还高一头的长戟,长戟头部装了柄巴掌般宽的青铜长戈,侧边则是把边刃锋利的弯刀,长戟最下端安的是霸王枪的枪头,戟身是黑铁所做,看上去不下百斤。

  “欺负一个小姑娘,我看不起你。”荣奕冷眼扫视了圈马上的侍卫,目光最后落在儒雅翩翩的顾召南身上,淡漠道:“哥,事别做的太绝,像个男人些,让我送她母女走。”

  “阿奕,我是你哥啊。”顾召南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表弟,手指向晏明婉,冷声斥道:“你为何要跟我作对!你明知道她不能离开我的控制,亲人和陌生女人,孰轻孰重!?”

  只要知道晏府当晚发生何事之人,都明白顾召南这话里的意思,说到底他还是疑心晏明婉,而对于她的美色,只不过顺手捞一把,仅此而已。

  “哥,她只是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小姑娘罢了,根本威胁不到你。”荣奕叹了口气,道:“我了解你的为人,我不忍让她魂断长安。多说无益,放马过来吧。”

  顾召南黑沉着脸,连退了数步,与此同时,他的侍卫们和宫三翻身下马,抽刀朝荣奕飞奔来。

  荣奕闷哼一声,竟将长戟硬生生插.进冷地数寸,他抬手,用力将头上的黑带子扎紧,手朝侧边要上前帮他的两个好友一挥手,冷喝一声:“不用你们帮手!”

  说话间,荣奕抄起长戟,他人极高,行动却没有丝毫笨拙,抬腿弯腰去躲如急雨般砍来刀棍竟是十分灵巧便捷。他此时就像一头终于被放回深山的猛虎,而手中的兵刃则是那许久未沾血的獠牙,让十来个侍卫根本无处可躲。

  而宫三并未同这些侍卫一起群起而攻之,他才刚得顾召南宠幸,地位自然比不得这些侍卫,只配拿木棍,不过无论什么兵器,只要到心狠之人手中,那就是沾了毒的利刃。

  宫三眼瞅着这荣奕实在悍猛,自己确实不是他对手,报不了早上铁弓打脸之仇,那么可以从小姐下手啊,只要攻击小姐,他势必分神来护她,那么侍卫们就能趁此机会拿下他。

  宫三慢慢挪到车跟前,他忽然爆喝一声:“晏明婉,你竟敢对大人不敬,我宰了你!”

  说话间,宫三就举起木棍朝晏明婉的头砸下去,晏明婉此时腿不方便,再说这如同雷霆之势的攻击,如何能躲过,这一棍下来,估计脑浆都能打出来。

  就在此时,荣奕忽然一脚踢向长戟底部,硬生生将霸王枪头踢飞,枪头准确无误地朝木棍最中间飞去,宫三只感觉虎口一麻,抬眼一看,手中木棍竟被枪头给拦腰钉断!

  “着!”

  荣奕轻斥一声,端起长戟,朝面前几个侍卫的脖子横扫过去,他没用力下杀手,只是稍微割破他们的喉咙的一点肉,逼迫他们停手。

  “好!”顾召南拊掌赞道:“不愧是将门虎子,见识了。”说罢这话,男人挥了挥手,淡漠道:“你们不是他的对手,退下吧。”

  荣奕冷笑一声,退到车前护住晏明婉,他弯腰拾起枪头,不屑地瞪了眼宫三,冷声道:“我可以走了么,哥。”

  “阿奕啊,你可知道皇上这么多年一直在暗中找你。”顾召南温和一笑:“你这嘴实在太贱,八年前当着文武百官的面骂他私心误国,他咽不下这口气啊。”

  “你要把我的行踪告诉赵建?!”荣奕毫不畏惧地直呼当今皇帝的名讳。

  “你要是听话,你还是我表弟。”顾召南冷哼了声,微微眯住眼,道:“你若和我对着干,那么你就是天生反骨的荣景奕,人人得而诛之。”

  “哥,兵者诡道。”荣奕傲然一笑,他用下巴示意顾召南朝后看,道:“你瞧谁来了?”

  顾召南忙向后看,只见从远处驾马疾驰而来一个身穿黑衣的年轻女子,正是魏仑的心腹女杀手,魏越!

  荣奕白了眼此时有些惊惧的宫三,冷笑道:“宫三跑后,我就让人给魏仑送了封信,我告诉他,我要带晏明婉走了,那个东西也会带走。他和你一样多疑,一定会截住我们问清楚,他若看到你还和晏明婉有瓜葛,你说他会不会疑心你有什么事瞒着他,会不会生气?”

  顾召南咬牙,拳头紧握,没想到这小子还留了一手!

  只见那女杀手魏越纵身下马,她若有所思地朝顾召南看了眼,疑惑道:“顾大人?你怎会在此地,魏大人知道么?”

  顾召南磕磕巴巴地说不出话,想了想,笑道:“阿奕不懂事,非要送晏姑娘回青州,本官来,来挽留一下他。”

  “当真?”魏越有些疑惑地看向受伤的侍卫们,她冷哼了声,径直走向荣奕:“你要带什么走,交出来,大人或许可以饶你不死。”

  “什么都不带。”荣奕完全一副痞样,他居高临下地看着娇小的魏越,傲然道:“魏仑看我糟心,我也讨厌他,现在你六爷要离开长安,永远不回来了,所以临走前逗逗这狗·日的,怎样,能奈我何?”

  魏越脸都气白了,她知道荣奕的手段了得,和他硬碰根本占不到便宜,想到这儿,她生生忍下这口气,道:“滚了就别回来,省的再给大人添堵!”

  女杀手冷哼了声,朝车上的晏明婉走去,她从怀里掏出包银子,交到晏明婉手中,冷声道:“大人听说姑娘要回老家,以后怕是再也见不着了,之前种种都是误会,大人希望姑娘别放心上。这是五十两银子,姑娘收好,大人一生廉洁清贫,只有这么多了。”

  五十两!哼,打发叫花子么!你这条蛀虫前后从我爹身上榨了多少万银子,呵,你现在倒是个清官了?装给谁看。

  晏明婉不敢发作,只是哭着给魏越行了一礼,道:“婉婉的腿在冷水里泡太久,残废了,恕不能给姑娘见礼。请姑娘回去告诉大人,多谢大人挂念,婉婉也记挂着大人。”

  是该记挂你毒杀我父和虐我之仇!

  魏越听见晏明婉说自己已然残疾,登时大喜,她也不再多废话,直接转身上马,一扬马鞭,朝长安飞奔而去。

  谁知就在此时,荣奕忽然将背上的铁弓拿下,从车底摸出把羽箭,拉弓对准魏越的头,蹭地一声射了出去。

  所有人皆惊呼,以为此箭定会穿魏越头而过,谁知这支箭竟只将魏越的发冠射穿,只见这女杀手被强大外力震下马,翻了好几个滚儿才停下,她的头发失了一半,断发如雪般飘洒了满地,而残发披散在脸上,十分狼狈。

  “你!”魏越怒极,手颤抖地指向荣奕,却不敢上前。

  “这是我送给老魏的一份小礼。”荣奕将长戟放回车底,他抬腿坐到车上,看了眼数十步之外的魏越,又抬眼看着顾召南,冷声道:“六爷本就是无父无母的光棍儿,会记仇。记住,最好以后都安分些,不要惹我。”

  男人马鞭一扬,绝尘而去,没人敢拦。

  这,就离开了么?

  晏明婉身子一软,靠在荣奕身侧,他的臂膀很安全,也很暖。

  女孩闭眼深深地松了口气,长安,长安,这个两世给我一身伤痛的繁华都城,容我暂时告一声珍重。

  魏仑、顾召南,咱们后会有期。

  顾召南恨恨地看着马车消失在远方,他实在不甘心!不仅仅是因为纵了晏明婉这条小狐狸归山,更重要的是荣奕,他这么多年从来都没怎么把表弟放在眼中,只把他当一把无情的剑,一个可以替自己出谋划策的谋士。

  没想到啊,没想到有一天这把剑居然会背叛他?!

  “宫三。”顾召南冷声将宫三招到身边,他打量着脸受重伤的宫三,嘴角浮起抹暧昧的笑:“你不是中意你家小姐么,附耳过来。”

  宫三忙上前,垂听主子发话。

  “跟上他们,毁了晏明婉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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